當你是個記者，赤色帝國不是想進就進得了的。我的簽證是由我的編輯和中國駐巴黎大使館協商而得，上面蓋了一個代表記者的J，效期僅僅三個月。要知道此時已是兩千年秋，中國已享開放國家之名。內子瑪汀妮（Martine） 與十一歲的小女婕絲汀（Justine）也同樣拿到記者簽證，顯然是為了讓我們全家都有一樣的身分。在中國簽發的五種簽證中，記者簽證最敏感也最具限制性。
在本世紀初，外國人在中國的住處，甚至下榻的旅館都有限制。他們的出現也會被通報至公安機關。兩千年時已有五萬多名外國人在北京居住，但中國政府不願冒險讓這些外國人隨處亂走。中國外交部新聞處處長--一個不苟言笑，身著灰色西服的共產黨員告訴我，根據外國記者管理條例，我和家人應該住進外交人員招待所。但當時已有幾名同事住進饒富中國風情，整修完成的四合院，就在老北京的曲巷，也就是對外國人深具吸引力的胡同中；或住在北京每個月都如雨後春筍冒出的新式建築，顯然一切都有迴旋餘地。
但我卻同意住進外國人專屬宿舍，避免中國政府假不遵守管理條例之名，對我可能牴觸中國政府的報導行懲罰之實。
三里屯是北京最早的外國使館區，各國文化交融薈萃，十分有趣。該區當時住有北京歌劇院的建築師、法國商務專員和一群德國記者。克羅埃西亞和尼日的領事館以及設有清真寺的印尼大使館也在此區。北京的外國穆斯林每週五都會到此進行傳統的禮拜。
使館區駐警身著卡其色大衣，頭戴紅星毛帽，四小時交班一次，寒暑皆然，隊形無懈可擊，令人讚嘆。一般中國人民未出示身分證明不得進入，所以我們必須在鐵門前等候訪客，告訴駐警我們會為訪客負責。但這點不便無傷大雅，中國街區就在距使館區二十公尺之外，腳踏車車陣綿延不絕，蔬果小販羅列。使館區正對面即為日本集團經營的連鎖現代化超市「太平洋」。婕絲汀就讀的法國中學騎腳踏車十分鐘可達，她很快就已熟悉環境 。
據說三里屯是最受中國情報局嚴密監視的使館區，自一九七零年毛澤東掌政時期即開始接待外國人。傳聞其中幾層樓乃供監聽之用，但我從未發現蛛絲馬跡。不過當我得知北京所有外交接待所的電話號碼都以6532開頭時，仍然大為吃驚...一名法國外交人員某日在寢室牆壁上發現微型傳聲器，他將那片牆面圈起來，作為紀念...
我不認為從事記者工作時會被跟蹤，而且其實也無不可告人之事。我也堅信中國情報機器目前幾呈空轉狀態。反正無論如何，外國記者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會被發現。
總之我十分喜愛這個住所。公寓內部高敞明亮，窗外綠樹隔絕市囂，秋日篩進柔煦金光。春暖之際，印度布穀鳥在枝葉間歡唱，婉轉啁啾甚至蓋過逐日逐月地使館區包圍的施工噪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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